这件事在我睡醒后很快便被我翻篇了,毕竟曾经我与神父讨论的时候,自己亲口说“算了”,没有名单前就说过放弃,何必在之后真相后还要追着不放,神父想必也是觉得我那时拒绝了,所以为我掩盖名字,就此驻足于浦西半岛,陪伴父母和瑞泊特也没什么不好的。
何况冒着雷雨,人们都不敢离开庇护所,唯有神父回到修道院救下我,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。还要再揪着不放,多少有些不知好歹,圣神教育信徒们知足、感恩。区区名单,比起性命又有什么重要的。光是救命的恩情,我合该再回报他。
我理清了脉络,甚至为怀疑神父感到些许羞愧,好在埃文神父应当并不知道我偷看了名单,而我的体弱是天生的,没有缘由地生病发生在我身上很常见,也很合理。
这几天路面没有疏通,雨仍在继续,大部分居民还被困于教堂,不少人恢复活力,就算有意控制活动和说话的声音,大堂仍抑制的不住吵闹,卫生条件得不到保障,甚至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。群众转移缓慢地进行着,不过政府临时的救济发放了下来,人们暂时不必为温饱而发愁了。
幸运的是,我住在埃文神父干净整洁的屋子里疗养,外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,没有人打扰我,这里就我一人,神父并不跟我一起住,偶尔回来看望我或是取个东西,我猜他暂时搬到拉夫卡那边休息了,忙碌使他略显憔悴,却不失一贯举手投足的优雅大方。
“几天不见,一眨眼又瘦回我初见你时的模样……”埃文神父坐在床边,捋了撮我杂乱毛糙的头发,从醒来到现在也没好好清理的我十分油腻且糟糕,至少我是这么觉得,神父仿佛并没看见我的不得体之处,棕色的眼眸为我泛起涟漪,嘴角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,“可怜的小兔子,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吗?你的父母我已经给他们带去消息,等道路通畅,要是你完全康复,我再送你回家。”
“瑞泊特也很好,牧场处在高地,除了受到一点惊吓,它早已恢复了。”
“没事了,神父,”我抱着他兔子玩偶,手里揉捏兔子的耳朵,要是瑞泊特我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,是玩偶的话,我便随自己心意来。眼眸转了转向他提了个要求缓和一下气氛,我试图重新找回之前呆在神父身边的感觉,“如果医生的药能再少一点的话,我会更有精神。”
我示意他瞧瞧床头上一顿一包的药,每一包都有七八粒,那颗黄色的最苦,是我厌恶他们的根源。
“唔,”他看起来也有点难办,“等医生来了,我会问问他是否能换一种药。勇敢的小姑娘,也请多坚持一会,能为我做到吗?”
我点点头,也不大在意。
他替我抬高靠背,我坐着呼吸能舒坦不少,靠近我在我背后捣鼓,我的面前垂下一条十字架项链。
“最近主持的仪式太多,没来得及摘下来,”他把项链塞进我手心好让我看得更仔细,朴素的银色十字,顶短尾长,相交处镶嵌了一颗小红宝石,链条细巧,另一端连着神父的脖颈。
我知道神职人员会佩戴十字架项链。埃文神父是个例外,除非举行仪式的特殊场合,他是一定会摘下来的。特殊场合意味着有人生,也有人死,十字架消除前世今生的罪过,为喜悦或者悲哀的人们带去抚慰。天灾来临后,不可避免地出现的机会更多了。
他不像拉夫卡随时戴着十字架,现在不得不频繁。
我叹了口气,将阴霾挥散去。
“麻烦给我一本书读一读吧,我现在一点也不困了,书本能够消磨我的时间,神父,随便什么都好,谢谢。”
埃文神父走到书架旁看似随意地抽出了一本,正是我之前没有读完的。
“如果它能驱走你的烦恼的话,这就是它的使命。”神父说。
我没特意数日子,等教堂的群众疏散的差不多,神父告诉我一个消息,修道院被彻底淹没,就算花大价钱进行抢修也无法跟原来相比,况且这次季风给人们提了醒,收留孩子们的地方最好还是高一点,省得过两年又发生这样的事,再次遭受损失。言下之意,修道院要择址重建,学生们开始放假,直到新修道院完成。
小孩子参与不进重建的事宜,很久后我才知道重建是在埃文神父的提议和投资下进行的。院长没有资金支持,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能够独自拿全副身家维持修道院长久运作的人了,正愁眉不展之际,神父最先资助修道院重建全款,恐怖的数字堆叠,无法想象拥有它的人是怎样的背景,庞大的财力和政府的支持缺一不可,神父为此操办许久,这也间接缓和了他和院长的关系。修道院建成到一半,才有缓过来的富商和农牧场主相继投入。在这种持续倾注下,新修道院比我们之前呆过的不知道好多少倍。
一天天不计数的日子过的很快,我痊愈了,除了有些不禁风外,慢慢养起来就没有问题。神父骑马送我回家,我坐上他的坐骑,那匹枣色大宛马,它认可了我,就算我先爬上它的背也不会急躁地踢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