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谢谢,谢谢。”露宿者又是一连串的谢,放进身份证时不经意间把皮包翻了个面。
二号车的灯光斜斜打在一旁,皮包上那几个去胳膊少腿的字没有逃过吴越的眼睛——大河县优秀教师,奖。
“大河县?”吴越随口读了出来,对这个地名,他没有任何印象。
“同志,是天河县。年岁多了,字迹有些缺损。”露宿者纠正道,一面小心的抚摸上面几个字,看似很珍惜这个廉价的皮包。
“你是教师?”吴越惊讶的看着露宿者。
“呵呵。”露宿者难堪了一下,却也不隐瞒,“我当过二十几年教师,高中毕业就开始了,今年出来打工,本打算过了年继续当教师的。”
“你是合同教师?”吴越问。
“合同我也没轮上,我是代课老师。”谈论起教师的身份,露宿者似乎有些汗颜,停顿了一会,却又骄傲道,“我手下也出过十几个大学生嘞,在我们乡,我教出来的学生不必有编制的老师教出来的差。”
“这个我相信。”吴越笑了笑,问,“是不是家里有困难,你才出来打工的?”
“虽说我当老师挣不了几个钱,可我爱人能干,在地里刨食,一家几口温饱够的。我和我爱人要求都不高,呵呵,从小认识,我和她小学一路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哩,我的工作她支持,对我也没啥高的要求。”
一旁的方楚文奇怪道,“那你出来打工大半年?你的学生咋办?”
“我爱人跟了十几年,小学开蒙这点内容她也熟悉,就先让她顶一顶。我大半年不在没有关系,可学校不能再拖着不修了。天河县两位同志你们可能不太熟悉吧,中远省的革命老区又是山区县,经济跟你们这一带没法比,我们村那个学校爹不疼娘不爱的,靠上面下拨资金,只怕塌了还等不到。”露宿者叹了一口气,“没办法,家里建房的材料我全花在学校上了,可还远远不够哪,所以就出来了呗——”
一阵冷风吹来,露宿者明显打了几个哆嗦。
“这儿冷,上我车去,咱们换个地谈谈。”
“同志,我不去收容所的,我明天真的还有事要办,村上跟我出来十几个,都没有拿到工钱,我让他们先回去过年,这儿我来守着。要是去了收容所,那就要被遣送的。”露宿者显然会错了意,着急起来。
“打工没拿到工钱,这事正好归为管。放心,我不送你去收容所。咱们去暖和的地方,你呢,先吃点东西饱饱肚子,然后咱们接着谈。”
见露宿者有点犹豫,方楚文笑道,“你也算碰的巧,这是我们龙城市的吴市长,你的事他能作主的。”
“你是吴市长?”露宿者不由抬头看了吴越几眼,年纪嘛不像是市长,可坐的车蛮高级的。尽管他来自偏僻的山村,可在龙城待了大半年,见识也广了些。
“我是吴越,龙城市市长。”吴越证实了自己的身份,又伸手拉起露宿者,“这儿确实不适合过夜的,明天还要冷,出了事可不好,你爱人、你的学生都在盼着你回去呢。”
“我没脸回去呀,吴市长。”露宿者痛苦的叹息,“唉,村上十几个青壮力跟着我出来,大伙也都不是为了家里,可辛苦了一年,一分钱也带不回家,学校咋办?”
“没事,没事。”吴越安慰道,“工钱的事,我来负责解决。”
“谢谢,谢谢。”露宿者欢喜的收拾起来,他其实就剩一床棉被和一个破皮包,其他能卖能换钱的东西都被他处理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