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霆乍响,净空师傅吐出一口沉重的气,转着佛珠道“妖皇殿下,就算天下人都对俞安则啐尽唾沫,但长路漫漫,你只管向前走去便是,待至灯火通明处,应是柳暗花明时。”
裴祎神情木然,净空师傅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,他哑着声,道“殿下,您母亲能笑着坦然离去,便已胜过世间无数人,人生能有几回甘愿几回乐,愿想尽了,不留遗憾,足矣。”
净空顶着腿疼向前一步,温声道“殿下,回家去吧。”见裴祎没动静,他又继续道“不语每年祈愿节放文灯的时候,都会念着祝愿自己的女儿平安喜乐,一世无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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妖皇宫内,空气燥热,芸姨小心地架起窗户,敞开一道缝隙透透风,窗外雨声淅沥,沉闷地打在窗面上。她走到床边抬手摸了一下裴祎的额头,感觉烧退了些,心里不由得一喜。裴祎被对方的手冰醒了,昏昏沉沉地睁开眼,看到芸姨坐在床边,她撑着身子坐起来,芸姨急着道“殿下要不再休息一会?”
裴祎摇摇头,她这几日病得不知白天黑夜的,发懒睡了好几日,迷糊的时候她记得芸姨端了粥来给她喝,但她每次都是喝几口便又睡下了,芸姨关心地问道“殿下怎么回事?”她一边说一边替裴祎拉高了被子,免得又着了风寒,“淋了一身雨回来,可把大家担心坏了。”
“一时贪玩罢。”裴祎无心回答,将脸埋在枕头里。
裴祎不想说,芸姨也不敢多问,她对裴祎道“殿下,锅里还有热粥,一会我盛点过来。”
“不用了。”裴祎道“不想吃。”
其实是吃腻了。
“那怎么行。”芸姨面带愁容地道“殿下老是不吃东西,对身子不好。”
裴祎不再说话,芸姨别无他法,也不再劝,她是个聪明人,自然不会多说一句惹得主子不高兴,她起身行礼告退,裴祎听着芸姨的脚步声渐行渐远,待声音消失殆尽后,她伸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母亲留给她的荷包,上次荷包被雨淋得湿透,压在枕头底下捂了三天还是有点点潮湿。
裴祎抬指,指腹划过荷包上的小黄犬,心里倏然一酸,但她又感到开心,这是母亲特意给她绣的荷包,一想到这一针一线都是出于母亲之手,就感觉好像母亲在以另一种方式陪伴着她,从未离去。
她轻轻将荷包攥在手里,手指缩起的时候感觉被硬|物硌到了,裴祎打开荷包一看,发现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块玉,她倏地精神起来,抬指将里面的玉块夹了出来,翻在掌心瞧了一阵。
原来是爻疏玉。
按葳城的习俗,未出阁的女子身上都会带着爻疏玉,待遇见心上人,便把爻疏玉交与对方,如果对方收下了,则说明二人心意相通。
裴祎有些难过,躲在被子里偷偷啜泣。她把物什收好,虽然爻疏玉她暂时用不上,但毕竟是母亲留下的,她得好好保管才是。
这时忽然有妖仆进来低声道“殿下,殿外有两位小鬼求见,说是渡魂海那边出事了。”
裴祎闷在被子里,隔着纱帐,妖仆也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,她语气散漫,倒是有几分想偷懒的意味,她道“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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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门时难得天公作美,雨后初晴,光风霁月,裴祎踩着一地的波光,褰裳上了马车,她走得急,来不及乔装自己,只好回归女扮相,青丝如绸缎般散落下来,她时不时抬手将额前碎发撩到耳后去。
埕雾扑通一声跪下,一紧张就忍不住结巴,外面驱车的百里泉感觉到车内有重物落下,倏地握紧缰绳,雨后路滑,百里泉不敢驶得太快,就怕心急出了事。